美国政府对中国成熟芯片展开301调查，雷蒙多：对华芯片限制是“愚蠢”的｜硅基世界
美国现任总统拜登拿着晶圆（图片来源：AP）
拜登卸任、特朗普即将返回白宫之际，美国政府再对中国半导体产业引贸易摩擦。
钛媒体App 12月23日消息，据美国白宫官网，美国现任总统拜登（Joe Biden）要求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启动一项301条款调查，针对中国基础半导体（也称为传统或成熟节点芯片）的主导地位行为、中国对碳化硅衬底或其他晶圆生产及其对美国经济的影响、。
拜登表示，本次301条款调查涉及国防、汽车、医疗设备、航空航天、电信、发电和电网等关键领域的半导体以及下游产品，从而保护美国工人和企业，同时，美国将于2025年把中国芯片的关税税率从目前的25%提高到50%。不过，由于这些措施需要很长时间进行落地，所以预计将留给美国下任总统特朗普进行最终确认。
一位半导体行业人士向硅基世界坦言，这是美国政府对中国半导体产业进行的最广泛、最严厉、影响最大的一轮调查措施。
不过，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Gina Raimondo）12月22日却坦言，限制中国获取技术的努力并没有阻碍该国的进步，总额527亿美元的《芯片与科学法》对美国半导体领域的创新比出口管制更为重要。
“试图遏制中国是件愚蠢的差事（a fools errand），”雷蒙多强调，“对这些（成熟）芯片我们需要强韧的供应链，因为我们看到疫情期间当我们需要芯片时，却根本没有。战胜中国的唯一办法就是保持领先。我们必须跑得更快，在创新方面超越他们。这才是取胜的方式。”
对于最新事件，前华为公司主任律师翟蓓23日对硅基世界表示，“没有想到拜登政府此项行动落地如此之快。近期的几轮制裁行动，其目的是为了全面遏制中国科技与产业经济的飞速发展，保护所谓的“美国国家安全”，维护‘美国利益优先’。拜登政府上任以来，充分利用了出口管制和经济制裁手段一步步升级打压中国科技与产业经济发展，层出不穷的出口管制新规针对各个敏感行业领域实施精准打击，迫使诸多中国企业在艰难前行中努力突破重围。”
翟蓓律师强调，尽管拜登政府已正式下令对中国生产的成熟制程半导体基于本国贸易法301条款展开调查，但整个调查的具体步骤、方法以及范围等，相信将会由下个月即将接任的特朗普总统政府团队来进一步制定和实施。中国相关半导体企业应持续做好自身的出口管制合规管理工作，进一步梳理全业务链涉美“元素”情况，同时应当密切关注此项301调查相关政策的最新推进与变化。
12月24日晚，中国商务部迅速做出回应称，美对中国芯片产业相关政策发起301调查是一错再错，“中方对此强烈不满，坚决反对”。商务部强调，中方将密切关注调查进展，并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坚决捍卫自身权益。
美国对中国芯片进行301调查，或影响汽车、洗衣机等产业
拜登突然对华芯片领域展开最大规模的调查。
美国政府12月23日宣布，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将启动一项对成熟芯片的301条款调查。
所谓成熟芯片，一般是指28nm及以上制程工艺产品。尽管传统成熟芯片的性能不如AI所需的先进技术芯片，但这些产品依然广泛用于汽车、洗衣机、通讯、医疗器材等日常生活领域当中。
数据显示，目前中国在全球成熟芯片领域的产能占比约30%，估计十年内会增长至46%。同时，这对于汽车领域有较严重影响，当前80%的汽车芯片需求在成熟制程。
拜登政府表示，半导体对于美国国家安全和经济至关重要，它们是汽车、医疗设备、关键基础设施、航空航天和国防系统等关键领域的核心，因此要求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 (USTR) 启动301条款调查，以保护美国工人和企业，并支持美国基础半导体产业的健康发展。
所谓301条款调查，就是指美国1974年《贸易法》第301（b）（1）款（301条款），旨在解决影响美国商业的外国不公平做法，并授权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就不公平贸易行为进行调查并采取相应行动。301条款规定了三种可能会被采取行动的外国政府行为、政策或实践（APPs）：（1）违反贸易协议；（2）不正当的（被定义为与美国国际法律权利不一致的）且对美国商业造成负担或限制的行为、政策或实践；和（3）不合理的或歧视性的并且对美国商业造成负担或限制的行为、政策或实践。
2017年8月18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发起调查，以决定可否依据301条款针对中国有关于技术转让、知识产权和创新的行为、政策或实践采取行动。调查重点聚焦于以下领域：
技术转让：中国采用外商在华投资所有权限制（例如，合资企业要求和外资股权比例限制）以及行政性许可和批准流程，要求或迫使外商向中国公司转让技术和知识产权。歧视性许可限制：中国就来自境外的进口技术转让施加强制性反向许可条款，并有剥夺美国技术所有权人谈判和设定符合市场标准的技术转让条款的能力的嫌疑。中国对外投资：中国系统性地投资美国公司和资产，以获得某些尖端技术和知识产权，包括集成电路。网络盗窃：中国政府是否从事或支持未经授权的网络侵入，以获取美国商业保密信息。如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最新发布的301条款《报告》中所详述的，美国政府认为上述行为都是不合理或歧视性的，并均对美国商业造成了负担或限制。2022年5月，USTR 开始对针对中国的 301 条款行动进行法定四周年审查，根据法律，关税应于四年（2028年）后到期，除非受益于关税的国内行业代表提交延续关税的书面申请。
事实上，已经对中国半导体施加了高昂的关税，对从中国进口的某些产品加征7.5％和25％。截至2023年1月4日，已评定关税估计总额为1730亿美元。
今年5月14日，美国总统拜登指示USTR，对从中国进口的180亿美元的产品加征关税，9月USTR发布最终增税数额，2025年起，半导体的关税将从25%升至50%，包括部分二极管、光敏晶体管、存储类和控制类的电子集成电路等。此外，自2024年9月起，美国对华电动车进口税率增至100%，光伏税率升至50%。
12月5日，美国商务部下属的工业与安全局（BIS）发布中国产成熟制程芯片使用状况调研结果，其中提到，美国受访公司产品中，至少三分之二的产品可能包含由中国代工厂制造的芯片。不过，把美国产品使用的所有芯片总和起来，中国芯片仅占所有芯片数量的2.8%左右，只占所有芯片价值的1.3%。同时，美国公司选择中国芯片代工的主要原因是价格，有54%的成熟芯片选择中国代工厂是因为成本，72%的中国产晶圆比在非中国代工的芯片便宜，中国产晶圆中位数价格要比非中国的低10%。另外，受访公司进口的中国代工的芯片中，31%的芯片没有其他代工厂可以替代生产。
BIS调研称，美国约44%的受访公司无法确定其产品中是否含有中国代工厂生产的芯片，38%的受访公司报称，他们的产品中含有一些中国芯片，只有17%的受访公司够确认，他们提供的产品中没有中国代工厂生产的芯片。BIS称，许多公司没有意识到，可能过度依赖中国制造商会带来风险，例如全球产业链冲击和网络威胁。
与此同时，今年12月，BIS对中国半导体行业发起近三年来的第三次管制措施，并对北方华创、拓荆科技、华大九天等共计140个进行出口管制，其中包括136个中国实体，重点涉及中国芯片设计、制造等重要环节，此外，新的出口限制还将包括限制向中国出口先进的高带宽存储芯片（HBM），并对24种半导体制造设备和3种软件工具的进行出口管制等。这些被列入实体清单的中国实体，美国供应商在未事先获得特殊许可证的情况下将被禁止向他们发货。
如今，美国政府把301调查从投资、钢铁等领域，延展到半导体领域。
美国贸易代表戴琪表示，之前对华301调查的内容包括钢铁、铝、太阳能电池、电动汽车等，现在又将半导体覆盖。法新社称，最新调查关注中国的“基础半导体生产”，包括这些芯片在医疗设备和汽车等产品中的使用程度。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还称，预计调查还将考虑北京对半导体制造投入的政策是否“加剧了美国贸易的负担或限制”。
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表示，将就此项调查征求公众意见并举行公开听证会，自2025年1月6日至2月5日就本次调查征求公众意见，3月11日和12日将举行公开听证会。
对此，中国商务部12月23日晚发表回应称，美301调查具有明显的单边、保护主义色彩。此前美对华301关税已被世贸组织裁定违反世贸规则，受到众多世贸成员的反对，中方已多次向美方提出严正交涉。美方出于对华打压及国内政治需要，对中国芯片产业相关政策发起新的301调查，将扰乱和扭曲全球芯片产业链供应链，也会损害美国企业和消费者的利益，是一错再错。美方通过《芯片与科学法》为本国芯片产业提供巨额补贴，美企业占据全球芯片市场近一半的份额，却指责中方所谓“非市场做法”，渲染中国产业威胁，这明显自相矛盾，完全站不住脚。美商务部不久前发布的成熟制程芯片报告显示，中国产芯片仅占美市场份额的1.3%。中国芯片对美出口，远低于自美进口。
中国商务部强调，中方敦促美方尊重事实和多边规则，立即停止错误做法。中方将密切关注调查进展，并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坚决捍卫自身权益。
美国加大芯片制裁之时，中国半导体出口破1万亿
美国对华持续实施芯片制裁，并没有阻止中国芯片产业持续发展壮大。
今年1-10月，中国半导体出口达9311.7亿元，增长21.4%，平均每个月的出口是930亿元左右，到今年11月，中国芯片出口额将突破1万亿元。
而美国商务部对华多轮芯片出口管制，却让美国企业受制约。芯片制造设备企业泛林集团(Lam Research Corp)、科磊公司（KLA Corp）和应用材料公司（Applied Materials），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多次尝试阻止美国政府出台这次制裁，今年下半年，这三家公司的股价都经历了暴跌，跌幅在25%到35%左右，而中国是这三家企业的最大市场，占这些公司收入超过40%。
AI芯片巨头英伟达也持续受管制影响。根据英伟达财报，受美国升级出口管制影响，在数据中心业务上，英伟达来自中国客户的营收占比已经从2023财年的19%，降低至2024财年的中个位数百分比。
硅基世界统计了2021年至今英伟达每个季度在中国区的收入总额占全球营收占比，显示出中国市场对于英伟达至关重要。最新2025财年第三季度（2024自然年第二季度），英伟达15.4%占比、约54.16亿美元收入来自中国市场，仅次于美国。
英伟达CEO黄仁勋曾指出，中国在美国科技产业的全球市场中是不能被取代的，美国政府出台的种种限制，只会对美国企业造成巨大损害，若无法与中国贸易，美国企业将遭受“巨大损失”。
科技与战路风云学会副会长陈经表示，过去五年，美国的制裁也让中国完成了芯片产业链的摸底。中国最大的进展是，把芯片全产业链的架子搭起来了。芯片设备、制造、设计、封装、测试各个环节，中国企业普遍距离世界最先进仍有差距，但都有一定水平了。
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负责出口管理的助理部长西娅·肯德勒曾给出了一个判断是，美国真正垄断了某项技术的情况少之又少，并且随着技术的发展，美国不可能永远处于领先地位，单边出口管制不能实现美国的“国家安全”目标。相反，单边出口管制最有可能给美国带来的是不公平的竞争环境。
当地时间12月20日，美国拜登政府接连宣布了三项“芯片法案”补贴计划，总计67.62亿美元。美国商务部将依据《芯片与科学法案》分别向三星电子提供高达47.45亿美元、向德州仪器 （TI） 提供高达 16.1 亿美元、向Amkor（安靠）提供4.07亿美元的直接补贴资金。
雷蒙多
雷蒙多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她表示，限制中国获取技术的努力并没有阻碍该国的进步，她承认有些规定确实阻碍了美国的竞争力，但“给企业开出空白支票，令其可以为所欲为……我认为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雷蒙多强调，如果美国继续固步自封，或者自以为是，那么就赢不了，因此，美国得像中国一样每天“保持警醒”，与中国相关的“未竟事业”永远没有终点。
对于美国发起多轮出口管制措施，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林剑12月3日表示，中方已就美国再次更新半导体出口管制规则、制裁中国企业、恶意打压中国科技进步提出严正交涉。中方一贯坚决反对美方泛化国家安全概念，滥用出口管制措施，对中国企业滥施非法单边制裁和“长臂管辖”。这种做法严重破坏国际经贸秩序，扰乱全球产供链稳定，损害所有国家利益。中方敦促美方尊重市场经济规律和公平竞争原则，并将采取必要措施，坚决维护自身安全和发展利益。
（本文首发于钛媒体App，作者｜林志佳，编辑｜胡润峰）
